办案回顾随笔（二）

2020年7月25日杭州公安局新闻通气会上对杭州江干区来某某失踪案的官方通报，宣布了这起残忍杀妻案的告破；两天后的7月27日，四川安岳警方也通报了一起屈某某趁妻子熟睡将其杀害的恶性事件（该两起案件情况网络均有描述，在此不再赘述）。作为若干年前曾主要承办刑事案件的律师、作为一名法律界的女性，本不想勾起对曾经承办此类案件的回忆，但职业使然，在犹豫了几天后，还是不由自主又敲起了键盘。

十几年前的笔者，还是一名年轻律师，在被一群情绪激奋的被害者家属七嘴八舌哭、诉围拢下，对案情有了初步了解：被害女子王某某系保定某县某村人，婚后与丈夫张某某租住在某省会城市一小区一单元房内（一楼），夫妻双方共同经营者一店铺。王某某几乎每个月都要回老家（娘家）看望父母。

大概有三个月之久，王某某未回娘家，但时不时发来信息向家里报平安，信息里仍然像往常一样对家人嘘寒问暖，家里人看到信息，觉得她可能近期生意忙，没空回来，便也未多想，加之期间，张某某曾独自回来过一趟，并说是受妻子之托看望岳父母，家人未多虑！

离奇的是，就在家人虽想念但觉得还算正常时（可能因生意忙顾不上，在情理中），王某某的姐姐竞因一次梦中情景，心生怀疑。醒来后，第六感觉警示姐姐：妹妹可能出事了！半信半疑的姐姐未敢惊动年迈的父母，与其他亲人商议后便直接到妹妹、妹夫（被告人张某某）的租住地寻找，此时的张某某仍然镇定如常人，且告诉娘家人说王某某弃他而去离家出走了！

此时的娘家人更加怀疑张某某的说辞，但面对镇定自如的张某某，在无任何证据情况下，只好先向公安机关报案了。公安机关在排查案情时，王某某的家人向公安机关提供了他们对张某某的怀疑及姐姐的梦境情况（当然，公安机关在无证据情况下不会相信梦境情况），公安机关在不放过任何破案情节的背景下，合法传唤了丈夫张某某，面对公安侦查人员的询问，张某某仍镇定自如。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溜走，询问室内，张某某仍抗拒着，询问室外，急坏了的王某某家人眼见着传唤询问（非讯问）的法定时限将到，便在院外哭叫着王某某的名字，听到哭叫声，张某某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终于在被传唤后的最后法定临界时限，如实向公安机关交代了其在出租婚房内将妻子王某某杀害，并藏尸于出租屋小院一下水井盖内的案件情况。

张某某到案后，主动带领侦查人员将王某某的遗体从下水井盖中挖出，并如实交代在杀害妻子王某某后，为避免引起王某某家人怀疑，多次用王某某的手机假冒王某某给家人报平安，甚至为迷惑王家亲人，亲自到王某某老家看望岳父母（事实上，此时已经将妻子王某某杀害）。

听着王某某家人的哭诉，一股义愤充盈着笔者的神经，我不由暗暗发誓：一定替被害者讨回公道。

依法接受委托，笔者认真阅看了全部案卷证据后，更加坚定了要求依法判处张某某死刑的代理观点。

激烈庭审辩争后的若干天后，此案终于公正判定张某某死刑。

当看到前来回谢的、泪流满面的王某某年迈双亲（判决后王某某的亲属才告知其父母详情），我也禁不住泪流满面，老年丧子（女）的痛得需多少年才能在他们心里清除呀！

看到他们蹒跚离去的背影，瞅着他们答谢我不远上百里带来的家乡红薯，我流泪的心默默问自己，你吃得下吗？！（后送人了）

此案办结后，除略感律师职业具有惩恶的稍许神圣外，我本柔弱的心肠，在办理若干暴力犯罪案件后被磨砺出几层老茧的那颗心，却又被生生刺破老茧----扎疼了！我不由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类似案件宁可不接，也不愿让自己的心茧再生！

可，事实上，明明时不时提醒自己不接此类案件的李雪英律师，却又时不时被被害人家属的眼泪征服，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义愤填膺地征战在冰冷的法庭和失去女儿们的家属们滚烫的泪浪里！庭上的慷慨和庭下的泪痕让我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真实属性！

身为女性，每每遇到此类案件，看到上述案件中的加害者肆无忌惮地戕害女性、无视法律，我无法心如止水，社会上的邪恶，如果都不去用正义之剑斩除，我们的人类社会就不会光明，我们的法律就不会有尊严！我们崇尚善良，但我们的善良往往会被类似上述案件中的张某某、杭州杀妻案中的许某某等自以为聪明且心理素质超强的暴力犯罪分子利用，孰不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暂时的镇定真的能挽救他们邪恶的身躯和罪恶的灵魂吗？他们虚晃一枪试图转移犯罪线索的行径真的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和惩罚吗？他们难道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2020年7月于石家庄